男众部俱舍系 释昌真

《俱舍论》主要诠释第一转法轮的见解，归纳而言，即为了破除执心识为我，佛讲了五蕴；为了破除执身为我，佛讲了十二处；为了破除执身心和合为我，佛讲了十八界。为了突出无我正见这一最终核心，世亲菩萨在《俱舍论自释》中专门写了“破我品”，破除犊子部、数论外道以及胜论外道执著有我的邪见。

一切轮回众生都是因我执而现起一切人我是非心。利益我的就生贪，损害我的则起嗔，如是不断造业，流转于三界。故破除我执实为趋入无上佛道必不可少的修行要法。大小乘都修空性以破“我”，菩萨发菩提心所要摧毁的最大违品也是贪著自我的自私自利心。作为初业行人，也要认识到我执为一切过患的根本，并将无我正见作为修习的重点，对此正见平时经常思维、串习，渐渐就能达到降伏烦恼的目的。

那么，到底应怎样观察呢？比如，一开始要这样想：在这个身心的五蕴聚合体中，谁是我呢？身体是我，还是心识是我？

如果身体是我，身体无非地水火风四大假合。地大以坚硬为性，身体上的骨头、毛发、肉、指甲属于地大所摄，若这些是我，那外在的米饭、白面、土、石都应是我，这显然是不合理的；水大以湿润为性，体内的血液、组织液等水大所摄的一类法，如果安立是我，那么外面河里的水也应是我。再者，尿液若是我，上厕所时我岂不是掉到了粪坑里？这绝对不能承认；火大以暖热为性，火大所摄的体温如果是我，那食物的热量也应是我，这也是不合理的；风大以动转为性，风大所摄的有体内的上行风、下行风、动转风。这些如果是我，那外在的空气也应是我，内外相通故，不过这也极其荒谬。

既然身体不是我，那么心识是否是我呢？心识摄于受、想、行、识四蕴，受蕴是身心的感受，有苦乐忧喜舍五类。这些受心所都是因缘积聚而产生，随着因缘的变化而变化，在这样刹那刹那灭尽的法上安立实有不变的我是不合理的。再观察：想蕴是我吗？想是种种取相的心理作用，施设名言、见解和看法的心所，也是因缘所生法，亦无法安立为实有不变的我。再看行蕴，行蕴分四十四类心所和一些不相应行，心所中含贪、嗔等种种烦恼，也有一些善心所，体相各自不同，哪一个也不是我。那么识蕴呢？识蕴以了别为性（想蕴了别别相，识蕴了别总相），分眼、耳、鼻、舌、身、意六类，前五识了别色、声、香、味、触，第六意识可了别一切境，但无论哪一种心理作用也不是我。

如此观察之后，由五蕴是多体的法就破除了对无二一体的我的执著；又知道五蕴是刹那生灭的自性，就破除了对实有常存的我的执著。当然，刹那生灭的自相，圣者现量可见，凡夫可以通过类比的方法来认知，犹如油灯，前一刹那的火焰是前一滴油燃烧所现，后一刹那的火焰是后一滴油燃烧所现，因为灯油的相续而现出持续燃烧的火焰；五蕴虽刹那生灭，也因为有业力存在而现出相续的相。因此，并没有一个实有的我从过去来到现在，当下一刹那的五蕴只存在于当下一刹那。安住于这样的无我正见之中，哪里还有一个能嗔的我和所嗔的对境存在呢？既然不存在，为什么要嗔呢？

世亲菩萨对于当时内道犊子部执我的见解作了广大的破斥。犊子部认为存在一个“我”，与刹那灭的五蕴非一非异、非断非常。对此，世亲菩萨作了破斥，你们执著的“我”是实有的还是假有的呢？若是实有的，应有一个实体，若有实体，那么它就应有因而生，如果有因，那么就属于无常法。如果是无常法，便违背你们所持的“不可思议的‘我’不属无常法”的见解；另一方面，如果有实体的法不从因生，则是无因，这与外道见是一样的；而且你们所执著的“我”不是无为法，又不是从因而生，那这样的“我”应该什么用也没有；若说这样的“我”是假立的，那么正符合佛教应持的无我正见。

紧接着，世亲菩萨又破斥了犊子部执著“我”为不可说藏的邪见。先以理证证明不可说藏之说是自相矛盾的。后以诸多教证说明，比如佛于经中说一切万法都可为十二处所摄，离开十二处的另外一个法根本是不成立的，若为十二处所摄，则不能说是不可说，以十二处为可说故。

进一步，世亲菩萨又引偈颂广破犊子部以及数论、胜论外道的邪计，分为六个部分：一、正显真空分；二、明佛遍知分；三、置答物分；四、因相不测分；五、果生先后分；六、业报难知分。这六个部分中的大意是：

第一分，引佛语和罗汉尼所说的偈颂，正显无我正见。

第二“明佛遍知分”。

犊子部认为：若无真我，佛就不能一念顿遍知一切万法。

世亲菩萨依小乘观点说明：佛相续堪能知一切法（“诸蕴相续，成就如是殊胜堪能”），而不是一念顿遍知一切法（若依大乘了义观点，佛能一念遍知万法）。

第三“置答物分”。

犊子部质疑：佛为何不对外道所问的问题直接答无我唯蕴的真相？

世亲菩萨主要从观待问者的根机意乐以及不堪法器的角度显示佛不回答极为善妙。

第四“因明不测分”则是对于数论外道的破斥。

数论外道认为：因为有“我”故，才能产生种种功用；若没有“我”作为所依，就不可能产生种种功用。

世亲菩萨解释：虽然无我，但五蕴前前为因，后后为果，刹那相续，世间人执著因为作者，但其中并没有真实的作者。对于心识的次第相生因缘，唯佛能真正通达。

第五部分是破胜论外道的邪计。

胜论外道难曰：如若无我，所造业就坏了，怎么能感果呢？

世亲菩萨破：并不是坏业能感果，而是业虽已坏，但业力熏成的种子仍然存在，由业种的相续转变而生起未来的果。有三种业种先感果，一是重业，二是临终近作之业，三是数数作的业。

第六部分“业报难知分”，示唯佛能彻底了知一切因果的分位差别。

世亲菩萨以强大的教证理证，破斥了以犊子部、数论外道以及胜论外道为主的执着自我的邪见，同时也破斥了我们从过去的轮回中积累的外道习气种子，使我们从道理上明白了执着“身心和合为我”的荒谬之处，为进一步修行人无我空性打下了一个坚实的基础。